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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熙来详解中欧纺品谈判:预借量小不会寅吃卯粮

来源:央视国际 | 发布日期:2005-09-20
 
 




  CCTV.com消息(新闻会客厅): 


  白岩松: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决策者说》。9月14号,滞留在欧盟各个港口轮船之中的中国纺织品终于得以放行,这个结果当然跟9月4号在北京的中欧纺织品谈判紧密相关,今天我们就将请到商务部的部长薄熙来为我们解读谈判的过程。 

 
  白岩松: 6月11号在上海关于纺织品,我们签了,但是为什么才过了几十天,咱们大量出口的产品在欧盟出现港口滞留? 


  薄熙来:在6月11号,我们达成了上海协议以后,实际上欧洲方面,中国方面在实施新的行政管理,都需要有一个过渡期、调整期、公示期,中国来说就是需要公示期,欧盟来说需要一个出台行政许可,需要有一个过渡期或者调整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边,实际上欧盟发放了相当大量的进口许可,中方也发了一些出口许可,但是我们的量比欧洲发放的进口许可证要少得多。按照欧盟的法律,在这个阶段,只要它的进口商向政府有关部门申领进口许可,因为他申领的是自动进口许可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必须得发放,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确实我们没有想到,就是欧盟能够发放如此大量的进口许可,造成了这次滞港,后来大家都知道,在欧洲的20多个港口积压了大量的中国产的纺织品。 


  白岩松:出现了这么大量的产品滞留,谁的损失会更大呢? 


  薄熙来:应该说从责任来讲,说到底,在法律意义上,双方的行政管理部门都没有责任,因为这一个月的空档期是双方的法律所决定的,双方的也说到底也没有责任,因为双方的行政管理在这个空档期其里边还可以自由交易,但是造成这么大量的超额的发放许可证,那显然是欧盟做的很多,中方发放的出口许可证还不及欧盟发放的进口许可证的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所以如果说从事实上,从最后的结果上来讲,当然,欧盟发放的许可证要大大高于中方发放的许可证,另外如果说到损失,应该说这些货物堆积在欧盟的各个港口,有仓储费,还有滞港费,多种费用,随着时间的流失,当然进口商是心急如焚,因为从商务交易来说,实际上我们大量的货物到了欧洲的港口,实际上已经完成了交易的过程,这个损失后来发生的费用显然是欧方来承担。 


  白岩松:我们的产品出去的时候,对方钱都交了,反正咱们钱得到了,为什么我要谈,为什么我要伸出援手? 


  薄熙来:首先因为我们在6月11号达成了一个上海协议,就是就中欧纺织品的进出口贸易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规划,这对双方的纺织品生产厂商和进口零售商都是重要的。现在在执行的初期,尽管主要是欧方的责任,但是毕竟对这个整体的协议是一个极大的障碍。而且在欧盟的各个国家里边,对这个问题都引起了高度的关注,北方的国家是一个意见,南方的国家又是一个意见,媒体整天炒作这个事情,对于欧盟本身的压力也很大。我们还是希望把上海来之不易的纺织品协议给继续下去的,克服当前的困难。而且还有一点,就是从宏观上来讲,中欧之间我们毕竟是一个合作伙伴,而且在纺织品出现问题的时候,欧盟方面它并没有对中国的纺织品单方设限采取单方面的行动,而是不断地要求跟我们来协商达成一致。现在好了,他出现了问题,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伸出援手的,这也是我们中方的商业道德,作为一个贸易大国,在世界贸易或者是区域贸易出现重大问题的时候,我想我们还是应该非常负责任地,尽管这个问题出在欧方,尽管矛盾是欧方来承担的,压力在他那个方面。另外从微观上来讲,企业之间有买有卖,这个东西是互动的,有作用,也有反作用。因为我们的出口商和他的进口商是一对伙伴,如果他的进口商受到了很大的损失,我们的出口商势必也要受到影响,而且中欧之间的买卖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来日方长,所以在这个情况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客观地来面对欧盟遇到的这些困难。 


  白岩松:从法理上来说,如果我们不伸援手,有可能带来什么结果和后果? 


  薄熙来:如果我们不伸援手的话,应该讲,这次的损失主要是欧方的企业来承担的。当然这个里边也不能排除一些商务方面的纠纷,因为毕竟这些产品是在过程之中,而且我们在评价每一个具体的贸易事件的时候,它是多层面的,不光是一个算帐的问题,钱的问题,还有比如说尽管这些货款已经由欧方付出了,这些货物从产权来说,所有权来说绝大多数是欧方的,但是毕竟原产地是中国,如果大量的中国产品堆积在欧洲的各个港口上,对于中国的形象是有影响的,毕竟是中国的货物。再有一个,就是在这个里边,我们不仅算了一个今天互相交易的帐,而且还要看到长远,比较直接的就是我们6月11号达成的上海协议,我们总是希望中国的纺织品贸易有一个平稳的过渡。如果这个坎过不去,欧方确实也受很多人要求单方面来扣除中国明年的这些类别的数量,到那个时候,我们的贸易争端就升级了,就激化了,就势必推翻上海协议。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最后都是不愉快的,结局都是不愉快的。所以不论是从眼前,还是中长期考虑,还是从我们双方的贸易关系、伙伴关系,商业道德、中国的形象来考虑,我觉得还是应该认真地来谈的。 


  白岩松:这次谈判看似很短,4号、5号之间,但是又很难,点灯熬油,几十个小时。卡在哪儿? 


  薄熙来:这两天一夜的谈判,应该说曼德尔森先生体力是不错的,他其实从欧盟飞到北京,还没有倒时差就进入了谈判,这一点我很佩服他,这方我们的高虎城副部长,他是我商务谈判总代表,始终坚持在第一线。谈了这么长的时间,我觉得最关键的是几点。第一个,就是对于这些滞港的双方都无证的产品应该怎么来承担,谁来承担,承担多少,比例是怎么样,而且对于这些具体的类别应该怎么来分,如果说确定了承担比例以后,又如何来采取措施,把这些问题解决好。所以这些问题都是我们谈判的焦点。另外双方也都看到,今后几步怎么办,比如说如果还有在途的这些货物怎么办,另外对于双方已经发的进出口许可证,双方应该承担什么责任,这是谈判的几个焦点。 


  白岩松:在这几个焦点,耗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达成了结果呢? 


  薄熙来:我觉得达成的结果还是双方比较满意的,也是比较公平合理的,中欧双方各自承担自己发放的许可证的数量,欧方已经发放了许可证5.3亿件,超过了上海谅解备忘录协议书上的八千万件,这部分完全欧方负责承担。中方已经发放的许可证是5248万件,超发的数量是零,这一段实际上最近我看报界媒体在报道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忽略这一段,主要是大家是考虑到了第二段,其实第一段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因为超发的这是八千万件,这八千万件应该由谁来承担,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欧方做得还是公平合理的。 


  白岩松:原本签谅解备忘录是希望纺织品少出去点,欧盟怎么还多发了八千万件的许可证? 


  薄熙来:对,签备忘录的时候,实际上我们一共可以发到4.5亿件,就是今年下半年,欧盟急急忙忙地发了5.3亿件,他主要是根据刚才我说的政策的空档期,行政管理的空档期,他管不了,就是说我和曼德尔森谈,我们只能在我们双方的现有法律的框架下来谈判,法律规定的东西,我们不能改变,欧盟内一个月的空档期是他法律规定的,曼德尔森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他不能进行新的行政管理,在这个空档里边就冒高了,就超出了4.5亿,变成了5.3亿,这5.3亿多出了八千万件,八千万件完全是欧盟方面多发的进口许可证,中方实际上没有超发,这八千万件我们经过谈判大家认同了,欧盟方面单独承担了百分之百的八千万件。第二部分就是中欧共同五五分担无证滞港的货物共计8700万件,欧方承担4350万件,中方承担4350万件,这一段是双方达成的协议共担。滞港的这些货物大家请注意,这是无证的,有证的,这是谁家的孩子谁家抱走,确定了这样一个原则,欧盟多发的你欧盟抱走,我中方没有超发我就不承担责任。第二一条款就是说,这个8700万件是双方都无证的,既没有欧方的进口许可证,也没有中方的出口许可证,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欧方觉得这8700万件他的进口商已经付款了,压力非常大,中方觉得好歹这是原产于中国的产品,我们五五分担。 


  白岩松:哪块是更难谈的? 


  薄熙来:实际上焦点是这第一二段,在这个里边,4300、4300,这个只是一个总体的概念,你比如说中方承担的4350万件里边,还有一个各个类别如何来做,我们实际上涉及到两个谈判的焦点,一个叫做类转,就是今年我用不了的数量配额,我可以拿它来抵顶我超出的这些数量,比如说中国的棉布,我们原来是一年出口一万多吨,上海协议以后变成了26000吨,26000吨实际上我今年只用了不到40%,剩下60%我们观察了一下,可能用不了,拿这个棉布我们又拿出了23%来抵掉1880万件的我们超配额的这4350万件里边就用棉布抵掉了1880万件,剩下的2400、2500万件,这些怎么办呢?就是由明年我们可以出口的数量里边预借,预借的数量里边,其实就是三类,一类是套头衫,一个是裤子,一个是胸衣,因为这三类实际上我们已经今年大大超出了。 


  白岩松:面对这个五五,最近的报道中既有正确的解读,也有错误的解读,把发许可证的八千万跟8700万加在一块。 


  薄熙来:对,你这个看法是对的。就是我最近也注意到报刊上有一些媒体对这些具体的条文的分析,他只注意到五五分担,但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具体的条款的背景,实际上五五分担只是我们谈判其中的一部分。 


  白岩松:大家谈就要是承担各自的责任,谁的孩子谁抱,如属于从结果来看,我们抱了一个小点的孩子,人家抱走了一个大孩子? 


  薄熙来:是这样的,从分担的情况来说,我看这儿有一个表,讲得比较清楚,实际上最后谈判的结果如果就其总体的数量算帐而言,中方负担的是4375万件,就是双方都没有发证的在欧洲滞港的8700万的一半,就是4375万件,占我们承担的总量的,整个总量的我们承担了23%。欧盟方面这次实际上如果算起来,它是承担了14418万件,占到了总量的77%,这个里边是三个数相加,一个是8700万的一半,4375万件,第二是它自己超发的刚才讲到八千万件,第三是在途的1700万件,这三个数相加就是这个,因此这些数量它实际上都是需要在我们上海6.11达成协议的基础上,再增加14000万的数量,是这个概念。因此这个谈判我们说是比较公平的,为什么这么讲呢?虽然它承担的多,但是因为八千万件是他超发的,我们确定那个大原则,谁家的孩子谁家抱走,他超发了八千万,我没有超发,这是第一。第二,4300我们是五对五,这个也是公平的。第三在途的没有发证的,这个是我们达成了一致,也是对等的,因为在途的要到你欧洲的港口,这些事情当时我们谈判的时候没有一个具体的信息,他就承诺了这一条,我也相应承诺,我今年年底已经被卡关的超过限额的这些产品我不再发证,因此也是对的。所以他这三块讲起来,从道理上讲,应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最后总量算下来,我们承担了4300,他承担了1.4亿,因此从数量上来说,这些都是我们在上海达成协议的基础上新增的数量,这对我们的服装纺织企业无疑等于是在协议的基础上又上了一步。 


  白岩松:经过6月份的上海谈判,到9月份的北京谈判,未来的出口的纺织品数量有变化没有?增加了、减少了,持平了? 


  薄熙来:这是纺织业界特别关心的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在6.11上海协议达成的时候,当时我注意到,媒体和业界特别关心的就是那个增长幅度,比如说增长8%到12.5%,其实那个时候的谈判要点我认为增长幅度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基数,这次谈判大家注意到的是五对五,其实在五对五背后还有刚才我们谈到的,就是双方各自发放的许可证谁来承担,这一块的数量是相当大的。我们可以看到T恤衫实际上在上海协议的时候,这是一个最突出的。欧盟当时非常震惊,就是拿这个T恤衫举了很多例子,因为我们在2004年的时候大家看到这个蓝的部分,那个时候我们只能出到1.2亿,就是去年我们T恤衫出到1.2亿,上海协议谈完了以后可以出到多少?欧盟同意我们可以出到4.9亿,对欧盟市场的占有大家可想而知,我们的比重是大大增高了,到40天以后,实际上据统计,已经达到了4.99亿,将近五个亿,等于是又冒出一块,超过协议量的还不是太大。套头衫是这次的焦点,套头衫去我们是不到四千万件的出口量,对欧盟,今年我们在上海协议的时候是要他同意我们出到1.8亿,应该说一亿八比四千万应该有了一个比较大幅度的增长。到了我们这次谈卡关问题的时候,实际上这个数量已经增到了31100,也就是说在1.8亿的基础上,又冒出了1.3亿件,中国的生产能力当时让我也很吃惊,就是羊毛衫、套头衫,那么大的生产能力,而且是什么概念呢?一个月生产的羊毛衫套头衫,出口到欧盟,一个月的时间,它就顶了今年上半年的总量,而且今年上半年应该说已经是比去年的全年的总量都要大,所以可以看出,我们有一些纺织工厂的生产能力是相当强的,而且我们的企业家观察市场在这个空档期出口的能力。 


  白岩松:你能想象得到6月份一签署完协议以后,这些企业家都认真看了协议的内容,并且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加班加点连夜生产,才有这样的增量。 


  薄熙来:实际上我们这是始料不及的,而且这个空档期他们之所以能够实现出口,主要是欧盟给他发了很多进口许可,因此这是在套头衫方面是他等于是连上三个台阶,大家说来了一个三级跳,由3900到1.8亿,又到3.1亿,等于是一下就跳上去,这是一个。对欧盟市场的占有成倍地增加。再有一个就是裤子,裤子在2004年的时候是四千万件,今年我们谈完了以后,在上海欧盟同意我们可以出到3.1亿条裤子,这次又突破了一点,达到3.4亿,所以实际上这次谈判的焦点是套头衫,套头衫出口的总量应该说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提高。 


  白岩松:可能面对9月份的谈判,是不是今天的高兴是在预支明天的幸福,这里涉及到一个专业的词汇就是预借。 


  薄熙来:预借这个问题,当时我们和欧盟谈判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一个谈判的焦点,为什么相持这么久?这个的确国家跟他费了很多口舌,实际上曼德尔森和我心里都非常清楚,预借的量是很小的,但是主要是政治和社会的考虑,因为当时我谈的时候我就知道,像这类的问题,有时候你说不清楚,大家总觉得你会不会寅吃卯粮呢?你哪怕吃掉很小的一块,大家也很容易搞迷糊,所以这个事情我可以跟大家做一个简单的一个说明。我们预借的纺织品的类别,实际上就是三项,其它的卡关类别全部没有预借的问题,预借是这三类,一个是套头衫,一个是裤子,一个是胸衣,他预借的量有多少呢?黄色的部分就是我们预借的量,蓝色的是我们可以出口的量,大家可以看到,实际上预借的这一部分占我们能够出口的量是很小的一部分,套头衫我只预借了明年的5%,裤子是预借了2.63%,胸衣是预借了2.57%,拿裤子来说,我明年可以出到3.3亿条,实际上只预借了900多万,还不到一千万条。实际上经过这两次谈判,欧盟实际上给我们把这个市场空间大大地放开了,当他同意你由四千万件增长到33000万件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就不应该没有理由再去计较那一千万件,而且这一千万件是我们商量好,我们承担的,把这个三类别我们所有预借的加起来也不过就是2400多万件,占到这三个类别的只有3%点多,占到七类卡关的只有1.7%,所以我认为我们实际上预借的量是很小的,不论是从总体算帐还是分类算帐,都不会影响到我们明年的出口。也就是说我们的出口环境已经大大地得到了改善,总体上得到了改善,只是在一些具体的类别,微观的环境上拿出一个很小的比例,而这个很小的比例欧盟实际上还了我们一个相当大的比例,比我们这个比例要大得多。 


  白岩松:听您计算这些数字,薄熙来部长就像一个帐房先生一样替大家在算着家底,算着很多企业想的东西。


  薄熙来:搞贸易就是细算这些帐,因为我们每一个类别背后实际上都有几百上千家企业,而且这些企业都养着几百上千号人,所以我们在谈判的时候,确实双方都很仔细,不敢疏忽,因为我们在某一个点上让了一点,那也是涉及到多少人就业,因为中国现在他所具备的纺织品生产和出口的能力是非常强的,我们现在具备的服装纺织的生产加工能力,国内市场早已容纳不了,必须得出口,这就是我国在贸易上上上下下为什么高度重视,在这种过程中我们谈判的时候,确实得斤斤计较,当然我也特别理解曼德尔森,他也得特别仔细,因为他跟我达成了协议以后,还得经过25国批准,实际上他挨的骂要比我们多得多的。因为在欧盟他实际上是一个处在一个非常复杂的环境,北欧的几个国家实际上比较主张自由贸易,南欧主要在纺织品鞋类这些问题上,是拼命抨击欧盟,给曼德尔森也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也得顾及南北。 


  白岩松:大家这些年都习惯用双赢这样的词,大家都是赢在哪儿了? 
  薄熙来:我觉得从曼德尔森先生说,他有理由高兴,因为堆积在欧洲各个港口,20多个港口这么多货物,毕竟通过这个谈判,在很短的时间里边化解于无形,把当时欧盟的燃眉之急或者说叫悬梁之苦给解了,当时我跟他谈判的时候,我也曾经讲过这种话,如果我们严格地扣条文,我们没有违反上海协议,我可以对这些货物我不加过问,但是后来我们中国政府实际上采取了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态度,毕竟对这些滞港双方都没有发证的产品我们采取了五五分担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曼德尔森是有理由感到高兴的,另外一个我们毕竟在处理这个问题上,类转也好,预借也好,尽管量是不大的,但是表现了我们中方的灵活性和解决问题的诚意。这个欧盟也是满意的,而且我们也承诺,如果我们中国方面的货物出口到欧洲的纺织品确实达到了协议的数量,那我们可以不再发证,尽管这个事情本来已经成为既成事实,但是这种承诺对他们也是一个安心丸,所以我觉得曼德尔森先生有理由感到高兴。这样的话就使中欧之间纺织品的贸易能够顺利进展。并且这种协议对欧洲尖锐对立的两派经济实力其实大家都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就是北部欧洲这些国家他觉得毕竟这些东西放行了,而且增加了出口的数量,他们是欢迎中国产品的,南部欧洲觉得毕竟中方也做出了一些姿态,在这个数量这个问题上,也有一些自我克制的表现,他们也感到满意,所以曼德尔森我觉得他是应该满意的。当然我们也是比较满意的,就是说刚才我讲到从总体数量上,欧洲欧盟方面他也有所表现,毕竟在上海协议的基础上又放了一大块,放了1.4亿,这对我们的出口企业是有利的,另外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谈到未来,这些协商的机制,我觉得大家也达成了一致,就是有什么问题大家好说好商量,避免一些尖锐的贸易战、贸易摩擦,所以我觉得这个结果中欧双方都应该感到比较满意。 


  白岩松:谈判历来是妥协的艺术,各自都要让什么步? 


  薄熙来:过去有本书叫做退一步进两步,因为大家都是智力健全的人,所以都知道各自应该争取什么利益,同时也知道,争取的利益到什么程度为限,不能够过度地要求对方。在这个谈判中的几个因素,一方面是中国企业的诉求,我们要为中国的企业争取更多的出口数量,第二我们也要考虑到和欧洲的长远的经贸关系,这里边就要考虑到和欧洲市场上这些不同类别的工商业者进行友好的合作,这个里边首先是像法国、像意大利,像西班牙这些欧洲南部的国家,他们的生产企业,他们的工人,传统的从事纺织业有相当多的人,我们不能够以潮水一样的纺织品大量占有市场,还得给他们留有一定的空间,另外也得考虑欧洲市场上实际上还有很多发展中国家,他们的利益在哪儿,比如像我们的老朋友巴基斯坦也好,孟加拉也好,斯里兰卡也好。实际上这些国家他的生产行业里边能够有出口能力的,主要是纺织品,甚至这个纺织品的出口占到他们出口总量的50%到80%,如果我们把和欧盟市场上绝大多数的份额都拿到我们这边来,他们就没有份额了。这些国家拿到外汇就非常困难,所以我们必须顾及到我们这些老朋友。另外一个,欧洲的进口商零售商实际上应该说他们是主张自由贸易的,在前一段有一些欧洲的贸易保护主义反对中国产品出口主张对中国产品设限的时候,实际上欧洲的进口商、零售商他们是积极地主张采取自由贸易的办法,如果这次我们见死不救,实际上伤得最重的,损失最大的恰恰是我们在商业战线的一些同盟军,就是欧洲的进口商、零售商,他们是把钱都押在那儿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考虑多个因素。因此我们也采取了一些让步的办法、合作的办法,而且我觉得做生意还要显示出我们泱泱大国,贸易大国的这种风度,这种气质,这种商业道德。 


  白岩松:今年取消了纺织品配额之后我们依然跟人进行配额谈判,别人会说全世界都取消了,你干嘛还跟人谈? 


  薄熙来:有些同志确实提出,既然全球纺织品一体化,何必我们在谈数量呢?何必再谈配额呢?我们应该讲,全球纺织品一体化毫无疑问,这是中国纺织企业理所当然享受的权利,但是的的确确我们在入世的时候也有一些其它的条款,这些条款在WTO里边也是有法律效力的,因此才引出我们后来需要谈判,在这个贸易推进的过程中,实际上它确实是个博弈的过程,张三有张三的利益,我们李四有李四的利益。所以在这个里边,他有一个互相的博弈过程。再者,我们也有一个利益的计算过程。 


  白岩松:表面上看是曼德尔森先生跟薄熙来部长在进行谈判,但恰恰在谈判的日子里,中欧的领导会议布莱尔首相也来了,还有很多其他欧盟高官都来了,中国跟欧盟之间的政治的气氛是非常好的,大家之间好的一种互动,并且领导人的大的一些思维方式是否也是这次谈判成功的重要因素? 


  薄熙来:我觉得领导人对于中欧的经贸合作关系是有战略的前瞻性的,可以说中欧纺织品的贸易纠纷从一开始就引起了中欧双方领导人的高度关切,我知道欧盟的巴罗佐主席,布莱尔主席,他们都曾经跟我国的领导人写信,包括我们的胡主席,包括我们的温总理,而且双方的领导人从最高层,我觉得都出于中欧长远合作,全面合作这样一种战略的考虑,在纺织品这个问题处理上,是理智的,是冷静的,所以最终我们能够达成一个互谅互让让双方都过得去的协议,我觉得在这个协议的过程中,刚才我跟大家做了一些说明,实际上顾及了双方的利益,把这个理和实际的利益比较合理地结合在一块了。当然我觉得中欧之间能够达成一个协议,欧盟能够切实关注到和理解中国企业的诉求,我觉得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中国在改革开放这20多年以来,确实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而且市场越来越大,并且还有无限的发展空间,这正是所有国家包括欧美发达国家特别看重中国的一点,这是我们的祖国强大了,我们的市场生机勃勃,充满了活力,我觉得我们的谈判对手他才要顾及长远。并不是说我们所有的贸易伙伴从一开始都会从全面,从战略上来考虑问题和中国握手言和的,我认为之所以我们这几次谈判比较成功,并不是因为两家谈判班子满头大汗特别敬业,这只是一个因素,或者说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因素,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国力强大。中国作为一个市场,我可以说在未来五年、十年,将是世界上增长最有活力的,最有分量的一个市场,这一点世界上有眼光的这些经济体它不能不注意到的。 


  白岩松:其实您谈到谈判感受,一个国家的实力给谈判者增加的助推力。这次谈判给您留下的最大感受是什么? 


  薄熙来:我认为第一个,就是我们国家的业界对于纺织品谈判他们既关注又理解,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支持,中国企业在谈判过程中,我觉得我们的舆论,我们的心情更平和,欧盟方面实际上刚才我提到南北欧之间争论不休,其实给他们的谈判带来很大的困难。第二个,我感觉到我们商务部这个谈判的团队还是不错的,条法司也好,谈判办也好,外贸司也好,很多同志非常辛苦,那确实是到了结骨眼上,大家是能拼得上去的,能冲得上去。当然更重要的,我觉得我们在谈判的过程中,从中央,国务院的整体的部署,思路是非常清楚的,我们需要和欧盟,需要和世界各大经济体在经济贸易上从长计议,同时遇到问题也是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而且我们要恪守WTO加入时的承诺,所以这样积累下来,我觉得中国贸易大国负责任的贸易大国的形象正在全球逐渐树立起来。贸易谈判,我觉得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中国过去贸易量很少,那时候你想也没什么可谈的,人家没有把你当盘菜,现在就不一样了,中国的贸易总量很大,其实何止我们的纺织品有竞争力,实际上中国的很多部类的产品都已经据具备了很强的竞争力,今后你的总量大了,竞争力又这么强,当然要关乎其它一些国家,其它一些行业的市场,在这种直面交锋的过程中,毫无疑问,我们会有更多的贸易摩擦,也有在劫难逃的谈判,所以我觉得我们会以平常心来应对这个局面。 


  白岩松:最后谈谈您的谈判对手,一个能在谈判过程中让你痛苦的谈判对手,在回忆中会让你感觉幸福和尊重,曼德尔森先生会不会是让您感到很值得尊重的谈判对手? 


  薄熙来:我尊重他,而且我觉得曼德尔森先生,他在谈判的过程中也是尊重中方的利益的,他是看重中国的市场,中国的发展,而且他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边,包括现在,我相信他都是一个自由贸易主义者,他相信自由竞争的力量,相信市场的力量,他认为尽管我们今天欧盟努力想跟中国达成协议,为欧洲的一些生产厂商找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但是不能长此以往,欧洲的企业必须提高自身的竞争能力,才是出路,要把中国的商品挑战变成一种机会,把压力变成动力。而且我觉得他比较可宝贵的是对于东方的文化还有相当的理解,读过不少书,甚至知道1405年中国的船队,郑和下西洋,当时只是世界上毫无疑问最强大的船队,我觉得他对东方的文化,对中国的文化是有热情的。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又是我们的朋友,他的的确确讲过很多话,我是非常关注他在欧洲发表的言论的,我觉得从长计议,他完全可以为中国的经贸关系做出新的贡献,而且在谈判的过程中,作为对手,我们要据理力争,作为朋友,我们要相互理解,比如说他跟我谈判,其实心理负担比我重,因为我谈完了以后,我相信只要是按照我们既定的谈判方针来做,就可以顺顺当当,但是曼德尔森谈完了以后他得拿到欧盟去经过25国的批准,打个比方,欧盟就好比是一个大家庭,25个成员国,所以拉家带口,孩子太多,能够把这个大家庭整好整明白,那是非常不容易的,这么多的孩子凑一块,形成一个声音是非常困难的。 


  白岩松:经过了这大半年的风风雨雨关于纺织品的,现在中国跟欧盟至今的纺织品之间的关系是否形成了一个新的局面? 


  薄熙来:我认为经过这两次的谈判,实际上我们应该说解决了三个问题,第一是数量,第二是环境,第三是机制,所谓数量就是说中国的纺织品毕竟通过6.11上海协议和9月5号的北京补充协议,我们能够向欧盟市场出口的产品数量是大大增长了,上到了一个新的台阶,完全不同于以往。第二是形成了一个很好的环境,因为纺织品它是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可预见的环境,这一点对于纺织企业生产商、出口商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否则我们无法下单。恩格斯在论权威的时候都提到,讲到最需要稳定的、透明的、可预见环境就是举了纺织业的例子。第三个,就是形成了一种很好的机制,就是遇到了矛盾摩擦的时候,我们有能力来通过双边的谈判化解这种矛盾,所以数量、环境、机制这三者经过这两次谈判,我觉得是逐渐地成型了。这对我们未来纺织企业的发展就创造了一个十分有利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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